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主人宠物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它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从时间的缝隙里目送它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它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它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记得从商店买回它的那一天,天色是阴沉的,云是纸一样的白,杂乱无章、心不在焉地向前飘着。
巨大的玻璃缸里,所有的仓鼠都坐在食盆边大口嚼着谷物,只有灰白相间的它,缩在木屑里打盹。
我一直都喜欢与众不同的事物。
走出小店,我抱着小小的铁笼,坐上妈妈的车。乒乓球大小的它,仍旧蜷在角落,睡得香甜。那闭着眼的模样实在让人喜欢。
车窗外的天空突然变得湛蓝。
从此以后,我的生活里有了一个可爱的伙伴。
它的性格很好,温顺、听话,但从不与我有什么撒娇的亲密动作。它既不会像猫那样卖弄风情地蹭着主人,也不会像狗一样为了得到一块饼干就不停在人前表演追尾巴转圈。它只是在我抚摸它时,站起来看着我。它那两只薄薄的耳朵是淡粉色的,总是紧紧地贴在毛茸茸的脑袋后面。两只秀气的小爪抱在胸前,细密的胡须轻轻抖动着。
清晨它会睡懒觉,上午它会去洗澡,中午它会吃饲料,下午它会到处跑,晚上它又会去睡觉。
一天又一天,它从乳臭未干的小耗子长成了健康的仓鼠,脱去稚气的它更招人喜欢。白昼与黑夜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它也在跑步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何时,一些发白的茸毛长在了它的脸上;不知何时,它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从前,它总能精神饱满地在地上跑着;而现在,它却无力地躺在墙角,紧紧地缩成一小团,一边微微抖动,一边努力睡着。或许它和从前睡得一样沉,但一定不像以前那般香甜。
它耷拉的耳朵告诉我:它老了。它瘦弱的身体告诉我:它不再是从前那个活泼好动的仓鼠了。
我的时间比它先从沙漏中流下,而它的生命却赶在了我的前头。
一天晚上,它抽搐着,尖叫着,疯狂地抓咬笼门,小小的黑色眼珠失去了原来的晶亮,突出在眼眶上,看上去恐怖又可怜。我抱着铁笼,冲进宠物医院。兽医抱着它的笼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
不一会,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回来了。我尽量低着头,不去看兽医眼中流露的同情。
它安静地蜷成一团,躺在医生的手心里,显得那么安详、快乐。
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一面湖泊,风平浪静。当有人来到你的世界时,就似一粒石子,投入湖中。命运的主宰让它来到我的世界,一朵水花之后,时间让涟漪扩散开来,许久之后,波纹将被彼岸吞噬,而它,将沉没在我的湖底,被记忆的泥沙掩埋。
我便等待着下一颗石子的到来。
拥有的时候就好好珍惜吧,不要失去了之后,再抹着眼泪埋怨时间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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