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中秋节,半个月饼解嘴馋。
那时,没有高产的粮食种子,没有促产的化肥农药,没有分田到户,没有改革开放,一个字,就是穷。农村,出产粮食的地方,一些人也常常没有饭吃。月饼这种奢侈品,大家自然是想的比吃的多。特别是小孩子,平常用窝头、煎饼、地瓜等填饱的肚子,是多么盼着八月十五吃上一点月饼啊。那时,家家四五个甚至六七个似乎永远吃不饱的孩子,每家每天为每一顿饭发愁,怎么会有心思过节呢?但是,在过节的日子里如果不让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孩子吃上点好的,谁家也不愿意。八月十五这个吃月饼的日子,尽管很穷,每家也都想办法买一包月饼,让一家人在中秋节里不留下遗憾。
那时,一包月饼是六个,被油透的包装纸内永远是青红丝、桂花、白糖馅填充的圆鼓鼓的小小的月饼。那时爷爷奶奶还健在,母亲总是让爷爷奶奶一人吃一个,剩下的四个,我们兄妹五个和父母吃。自然,姐姐和哥哥合吃一个,弟弟和妹妹各自吃一个,父母却舍不得吃一点儿。
每次分到半块小小的月饼,我们这些大点的女孩总不舍得送进嘴里,总是小心地用那半块油透的纸仔细地包好,走出家门,走东家串西家地叫出同龄的女伴,聚在胡同中间小队的牛棚前的一块空地上,小心地露出自己分到的月饼,炫富一般地展示着,七嘴八舌地评判着谁的大一些,谁的小一些。评判之后,边看月亮,边说着嫦娥,边一根红丝一根绿丝地捏入嘴中……女孩们正品尝着、闲谈着,这时,不速之客——每家的一两个甚至两三个弟弟妹妹找来了。他们的月饼早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没了踪影。弟弟妹妹凑近各自的姐姐,眼巴巴地看着你,看着你。你说,做姐姐的还能吃下去吗?于是,每个姐姐从自己手中那一块小小的月饼中掰下一点点分给弟弟,再掰下一点点分给妹妹,自己却再也舍不得吃一点了……慢慢地,月饼没了,弟弟妹妹也撤了,同龄的女孩们在月亮下捉起了迷藏。静静的夜,皎洁的月。悄悄地藏,静静地找,找到之后是欢笑。月亮很高了,母亲在家中呼唤了,我们这些野孩子才不得不回家去。
半个月饼解嘴馋,馋虫也打发不去。吃的没有,穿的更差,可是,那样的日子,当时我们并不觉得苦。
时光飞逝,生活越来越好,坐在明亮的餐厅内面对着丰盛的中秋晚餐,我又一次想起那些在月光下炫耀、品尝、分享月饼的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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