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日里,蝉鸣阵阵,小院里,头顶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奶奶手拿一把颇有一些年月的蒲扇轻轻地给我扇着。我就倚在奶奶怀里躺着,静静地,乖乖的,扇风轻抚着我。
“奶奶,我以后长得会比你还高吗?”我转向奶奶好奇地问。
“当然,婷婷以后会长大,长大后就会比奶奶高了。”奶奶摇着蒲扇柔柔地说。
“好哦,那我要快快长大,长得高高,这样我就可以让奶奶也躺在我怀里了。”
“好,奶奶等着你长大。”笑意在奶奶的皱纹里流淌,眼里满是光芒,扇风依然轻抚着我。
从那以后,我盼望长大。
时光从平淡无奇的岁月里悄悄溜走,从指缝中一瞬而过。我渐渐长大,渐渐长高,渐渐懂事,也与奶奶渐行渐远。也许是学业渐渐繁重,也许是家庭缘故,从9岁那年离开奶奶之后,便也很少相见;每次相见,又匆匆离别,似乎匆匆地都来不及好好看看她。
一个冬日,奶奶从乡下来赶来看我,由于家庭变化,有一些无法二言三语说出的缘由,奶奶在与我同住一个小区的姑姑家等我。刚得知消息的我便去找了奶奶。但由于还有很多作业,我没有同她说几句话就准备走了。临走时,奶奶拉住我的手说:“哎,等一下。外面天那么冷,我送你。”说罢便准备跟我一起走。我忙推着说:“您穿那么少,别出去了。”可话还没落,手就被奶奶拉着走了。
那天很冷,风呼呼地吹着,奶奶拉着我,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口袋里。并肩走着,猛然发现我已比奶奶高了小半个头,要微微颔首才能与她对视。低头看去,清楚地看见奶奶两鬓的白发,根根银丝分明,脸上也清瘦许多——布满斑点的皮上又增添了许皱纹,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心一颤,鼻子一酸,我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泪水不觉在眼眶里打转。原来我真的比奶奶高了啊,可我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明明说过比奶奶高就可以把她拥进怀里,可是怎么又偏偏不做了呢。
我一路疯长,只为与你并肩。如今,我高出你一头,生命的比肩只一瞬便交错。偷溜的时光,想抓都抓不住,不知消散在了何处,空余我茫然的嗟叹。
从那以后,我害怕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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