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倚在石榴树下。
那树生在外婆家屋后菜园的荒僻角落中,被柴火堆围在里头,除了偶尔来给它浇水的外婆,便无人问津。
但那总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匆匆与亲戚们打了招呼便钻进那个角落。虽然这角落小得只够我两臂伸平,但这儿的阳光、和风真是一点儿也不逊色。阳光晒得我身上微微发热,和风也吹得我略带困意,身后的树似也陶醉其中。树干依旧挺拔,随着风的节奏缓缓地摇摆,似希望让我倚得舒服些,但那叶子却已放松下来,耷拉在枝头,就连映在石墙上的影子也微微流露出点懒意。我不觉有些庆幸不用在亲戚们的高谈阔论中煎熬,不用费尽心思说着那些恭维他人或自谦之语。我独爱这一片宁静。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原来是亲戚们来到了菜园,脚步忽停,只听你叫桃花香,她道梨花美。忽然想起夏季盛开的石榴花,我想我是独爱石榴花的。
石榴花红艳,于桃花、梨花轻薄的粉与白,更显其高雅与内涵;于玫瑰妩媚的紫红,更显其端庄与稳重。若不是紧贴于花上闻,根本无法感受其香气,与那些总爱招蜂引蝶的花朵相比,石榴花真可谓洁身自好,甚至略带高冷。
我便又觉庆幸,这高高的柴火堆不仅把我与这树完好地隐藏在内,又将扰人心性的杂乱之物隔绝于外。
秋日,再回外婆家,那树竟结了个石榴,但它那有些干裂的外表使它在一桌瓜果中毫不起眼,自然无人搭理。
我拾起石榴,掰开,每一粒石榴都透明至极,只顶部微微泛红。我拿起几粒尝尝,酸涩一下子占满了我的口腔,细细一品竟有一丝酸甜。尝了那甜得发腻的瓜果后,这石榴的味道准会让你大吃一惊。
下一年再回外婆家,本想再去会会石榴树,却发现那树连同菜园都被一座工厂代替了。
我心中一怔,忽然间明白,那与石榴树的最美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这最美的时光于我也只剩下梦中才会有的满嘴的酸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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