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就别送了，自己留着吃吧！”爸爸的声音在楼下回荡。

“没事儿，我还有很多呢！咱自己种的，新鲜的很！”爷爷笑呵呵地一手捧一个大香瓜，塞进了爸爸怀里。

爷爷转身骑上了他那辆小板车，哼着小调走了。

爷爷有一块地，大约四十平米，春天种瓜，夏天种豆，秋天种菜，一年四季都不见那块地空着。爷爷的地靠马路，他担心瓜菜受扬起的风沙影响，便搭了一个棚子。每逢夏夜，几个老人家与爷爷坐在棚子边，扇着蒲扇，唠着家常。

爷爷总是很自豪地拍拍瓜，指指地，眯着眼说这是咱家的地，肥得很！说着，他会摘下香瓜、甜瓜分给每个人吃。马路上走来的街坊邻居看到爷爷在搬弄瓜时，有时嘴馋，便大声喊：“老杨，来块瓜吃呗！”

爷爷倒也开心，挑上几个好看成熟的瓜，给人送过去，看着人家吃完。人家若是夸好吃，他便乐开了花，嘴角咧到了耳根子边：“好吃下次再来拿！”

有空，我也常跟着爷爷来浇水施肥。累了，渴了，吃上两个甜甜的瓜，坐在松软的田埂上，感受着泥土的气息。偶尔有几只草虫飞到我手上，我惊吓着跳起来，可爷爷却轻轻抓起草虫，放在泥土上，让草虫钻进泥土消失不见。“这些虫子也是这块地的一部分，别怕，它们喜欢你。”我至今还是记得这句话。现在想来，爷爷对这块地，用了他全部的心血。他爱这地，也爱这土，他爱这块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虫，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分外清新甜美。

可是前年，一切都变了！

那一大片地，还有老房子被强行拆除，机器的轰鸣震碎了每个村民的心。当爷爷赶到时，见到的已不是那宁静祥和的土地了。那是什么？一堆巨石、砂砾压垮了棚子，瓜果连根拔起，像垃圾似得被丢在一边。挖土机像只巨无霸挥舞着铁爪，将泥土翻了一层又一层……

我站在爷爷身后，感受到的不是往日的和蔼，他那微微颤动的背影，攥紧的拳头，我知道愤怒正铺天盖地般在爷爷心中翻腾。他向前走一两步，又退了回来，晓是已经相信了这可怕的事实。这个平日里精神矍铄的老人，此刻似乎不堪疲惫，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谁都认为爷爷已接受这个事实，可过了几天，爷爷却不见了。我们发了疯似地找，最后在原先是爷爷的地的工地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蹲坐在地上的爷爷。

“老杨？”一个老人轻声唤道。爷爷缓缓抬起头，老泪纵横。“作孽啊……”爷爷泣不成声，在失去了土地的几天后，爷爷终于又回到这里想再看一看他的地，可却连土疙瘩也见不到了。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哭得像个孩子。

许多人也哽咽了，几个人扶起爷爷，往家里走，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个混凝土覆盖着的冰冷的工地！

自那以后，爷爷的脾气亦变得古怪暴躁，也很少见他笑。我见他常伫立窗前，望着高楼林立的街道发呆，便劝他出去散散心，爷爷却叹息：“没了那块地，到哪儿，这心里也是掏空的啊！”

爷爷的地没了，我的心也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