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与现代文明的碰撞
———兼谈摄影史上的三个时期

文 陈申

　　几乎和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世界上所有的伟大发明一样，摄影术的出版是技术知识和信息积累的最终结果。摄影术的发明满足了无言文化的需要。摄影作品首先具有纪实意义，准确地说是具有社会文献价值。摄影史学家一致认为，自1839年摄影问世以来的最初50年中，摄影尚不能以艺术自居。直到1889年英国人艾默森的《自然主义摄影》发表后，摄影才逐渐摆脱了西方画意主义的阴影，而在此之前，摄影的绘画主义在欧洲作为摄影家的创作主流一统天下长达半世纪之久。此时期，在另一方面，一些摄影家在默默无闻地坚持纪实主义的创作道路，他们记录着人类社会各阶层形形色色的生活场景，以至于残酷的战争场面。以上两种创作倾向互不相容，形成了两大创作阵营，这在中国摄影史和世界摄影史中都有大量的事例可以证明。1839到1889年是摄影史上的第一个备受关注的重要时期。
　　19世纪的后10年到20世纪40年代初的大约50年间，随着摄影技术的不断发展和摄影新器材的问世，多种风格的摄影艺术流派轮番登场。以美国摄影家艾尔福莱德·史蒂格利茨为代表的分离派摄影家的作品，展现出20世纪初西方工业文明繁荣景象。20年代以后纯粹主义摄影家则把作品的影像品质推向了顶峰。纪实主义摄影在这一时期也有了相应的发展，突出的表现是，随着新闻传媒技术的进步，新闻摄影又成为纪实主义摄影的主流。从广义上说这一时期是唯美主义和现实主义和睦相处、互相融合的时代，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以反对战争、维护和平为主题的纪实摄影开始受到了评论界的关注。这一时期，摄影艺术家们已涉及诸如自然环境、人道主义、社会生存等现代文明中的重要话题。这是摄影史上第二个时期。
　　摄影史上第三个重要时期，产生于20世纪50年代前后，终结于9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摄影科技再次得到了发展良机，现代主义的各种摄影流派标新立异，你方唱罢我登场，源于绘画的抽象派摄影、抽象的拼贴画则完全扭曲物体的具像特征，从根本上否定了摄影的基本特性。此时出现的还有荒诞主义、概念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等。现代主义从艺术家的个性表现出发，专走旁门左道，不择手段地使用摄影纯技术以外的多媒体加以表现，模糊了摄影与现实艺术品种的界限，更致命的是，他们彻底割断了艺术传统，否定历史。但是由于他们对艺术的执著追求，在摄影史上留下了像雷·曼那样堪称大师级的人物。然而，即使在现代主义摄影最走红的时候，也始终徘徊于摄影艺术的主流之外。1955年经过精心策划的，以人本主义为主题的“天下一家”（TheFamilyOfMan）大型影展在美国揭幕，接下来到世界十余个国家巡回展览，轰动一时，观展人数在30万人次以上，被摄影史学家认为是“现实主义摄影”的回归。这50年间在摄影艺术的辩论上也形成了两大阵营，即包括现代主义在内的唯美主义和包括新闻摄影在内的纪实主义。由于公众普遍对一些重大社会问题批评谴责，纪实主义成为摄影艺术的创作主流。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世界政治、经济背景的变化，摄影进入后现代主义阶段。我们首先讨论一下后现代艺术的基本特征，后现代艺术的出现是建立在现代社会的科技和财富基础上，这完全不同于现代艺术主义时代的社会背景。是社会资本和信息化、数字化科技的艺术体现。在此基础之上，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家，承认艺术的传统继承性，于是出现了“新古典主义”，他们注重人类的生存环境，于是出现了“环保主义”，他们注重人性的价值，于是出现了“人本主义”。所以说后现代主义首先要建立好科技与艺术、财富与艺术、人性与艺术、生态与艺术、环境与艺术等五个方面的最佳关系。后现代艺术家们彻底否定了现代主义的绝大部分艺术主张（他们不反对个性表现和标新立异）。李政道博士有一个很好的比喻，科学与艺术好比硬币的两面。
　　从这个意义上讲，主张后现代主义的摄影艺术家们在关注社会问题的同时完全承认传统，承认传统文化的积淀，他们善于在历史中得到新的发现，并赋予时代的表现。这就是本届“紫禁城国际摄影大展”的主题，也是此次参展中外摄影艺术家们的所入选作品的特征，尽管作品表现的形式不一样、内容不一样，但都是在与现代文明对话，在历史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中力求展现给人以“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我相信，这同样是未来几十年摄影艺术家们要努力追求的方向。
（陈申《摄影家》杂志主编、2004上海美术双年展学术委员会委员）